諸法無常,諸漏皆苦,眾生煞煞然也
世上的清明人太少了
而判官之所以存在,就是幫人除礙化煞,讓那些牽掛有處安放。
判官一脈,滿身清明,不偏不倚,修的就是無掛無礙無執無障。
判官是一門苦差,因為他們要進籠去叫醒造籠的人,要見很多場苦事——都說籠裡的人在做一場他們心裡放不開的夢,把人生生從夢裡叫醒有時難如登天、痛不堪言,所以說這一職業是苦差。
什麼是「籠」?
凡人突逢大病大災或死亡,靈相不穩、憂思過重,那些驟然襲來的悲痛混雜著萬般執念,會讓人畫地為牢自縛其中,這就是籠。
「籠」之所以形成,乃是個人靈相不穩,被那些怨煞掛礙會反客為主,形成一個局(個人解讀為"磁場");而這時若恰巧有倒楣的人經過,很容易被牽連著帶進籠裡——判官遇這類情況就意味著:該幹活兒了!
一般來說,死人成為籠主,大部分都不願接受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所以籠裡往往不會出現跟死亡有關的東西;籠裡的人大多是籠主意識的延伸,說白了,就是都照著籠主的想法來。跟籠主死亡相關的東西若一點點出現的話,就意味著,那個籠主該消失了;而籠主頓悟的瞬間,大概是這個世上最毛骨悚然、也最痛苦悲哀的過程。
故事要從【判官】一職之鼻祖先——塵不到——說起。
塵不到修最絕的道、無情無欲、無掛無礙,他住在罕有人至的高山之巔,時不時的下到塵世間為人解「塵緣」時連模樣都都用鬼面遮擋起來,有人說他孤傲不屑與凡人為伍,所拿面具遮掩真容,亦有人說他醜陋粗鄙所以有自知之明的拿鬼面遮醜,以免嚇壞別人。
要論他為何要替人洗塵緣?理由不外乎憐眾生苦。正如前言所述,人死之際身後總難免會有許多放不下、難捨離的罣礙在,而這些難以撇下的種種,就成了眾生為自己畫下的牢籠,有些永生永世的把自己困在其中,有些夠幸運的,遇上像塵不到這樣的判官去點醒他們,那他們就有機會超脫並順利進入輪迴。
曾經,塵不到的親徒聞時,在很小的時候這麼問他:「我為什麼會有髒東西?」(小傢夥指的是他身上的黑氣)塵不到說:「是有些人走得太快了,匆匆忙忙想留些念想,結果留到了你身上。」(那是委婉一些的說法)當年,他們相遇時碰到的便是戰亂屠城。數以萬計、十萬計的人流散出來的怨煞黑氣有多可怕,如果形成「籠」,簡直難以想像。聞時孤身站在屍山血海裡,那些數以萬計、原本會形成「籠」的怨煞之氣,就像繞著渦心流轉的巨浪,全部納入了聞時那孩子的身體裡。
那些像黑氣(似霧)的東西確實不是什麼髒東西,是太多人對這個世間的悲喜、愛恨、留戀與不舍,是世間最濃烈的、足以成為執念的七情六欲,輕易就能影響一個人的心神。悲者大悲,喜者狂喜,哪怕沒什麼情緒的人,也會變得心神不寧焦灼不定,一不小心,就會在這近乎於心魔的影響中,變成另一個人——所以它不是髒東西,只是種「塵緣」。(尋常人之所以有那些濃稠的、解不開掙不脫的黑色霧氣,都是因為怨憎妒會,因為七情六欲、愛恨悲喜,因為有太多牽連罣礙)
喔~對了,塵不到當年徒弟不少,親徒裡〈聞時〉主傀術,〈鐘思〉主符咒,〈蔔寧〉主卦術陣法、〈莊冶〉什麼都學,是個雜修。
卜寧就是個天生適合學卦術的,他不小心入個定所看到的東西,比其他人抓著各種工具擺弄一天得到的還多。可要是入了「籠」,特別容易受蠱惑、被附身,或是沾染些東西;鐘思學符咒,因為靈巧。他性子外放又略有些莽,陣法卦術太靜,傀術又要強硬又要精細,相較而言,還是符咒比較適合他;莊冶好交朋友,最大的脾氣就是沒有脾氣,小小年紀就有點海納百川的意思,什麼都可以,又什麼都點到即止,學不精,便做了個雜修。
聞時從小就認定了要學傀術,因為他練功最勤!傀術這門,下限很低,上限又極高。任何人學個入門,都能捏一兩個小玩意。但要學精,要求就多了——要夠冷靜、夠穩重、夠韌性,靈神強大但又不能太死板。每放一個傀出去,就相當於從自己身體裡分了一部分出去,既要壓制,又要讓它跟自己靈神相合。這種感覺其實很彆扭,要適應,全靠苦練。傀師以靈控線,在那期間,線和傀師本人是相通的,別人動線,傀師也會有觸感。越厲害的傀師,這種相通感越深,也越敏感。
要說傀術最高境界,又最凶殘的一招,當屬絞殺——不是尋常的絞殺穢物、絞殺幻境精怪,而是絞殺靈相——生人以靈相入輪迴,靈相乃一切的根基,是本源。絞殺靈相,就是徹徹底底抹殺這個人一切“活”的機會,也叫屠靈。
它並不會讓那具靈相就此消散泯於黃土,而是讓那靈相以最細碎的方式被禁錮下來,在各個角落看著塵世洪流滾滾向前,看著生靈萬物都好好活著,除了自己。後來人之所以不記得,就是因為這一著太凶,歸屬於禁術。
而聞時不負眾望(讀者?師尊?)真的學會這招禁術!他以為此生不會有用到它的一天,沒想因為張岱嶽這個人的存在,讓他險些用了禁術;之所以說差一點,是因為事到臨頭被他的恩師塵不到阻了。聞時恨透了這個張岱嶽,因為他讓自己的恩師揹負了可怕的天譴——起因是張岱嶽聽說松雲山將有大難,於是用了轉移術,將這大難轉了出去,致使柳莊百多號人命填了這場劫數,為此張岱嶽揹上了天譴,但他又怕悽慘下場,為了苟活於世不要應那天譴,他竟把腦筋動到了塵不到身上——塵不到為了挽救張岱嶽闖下的濤天禍事,只好盡數將千千萬萬的怨煞之氣攬於己身,又劃了陣地將煞氣圈在松雲山並封閉此地,以免煞氣遺禍山下百姓。聞時當初為了救恩師於為難,對自己下了狠手,生剝靈相、落地成籠,只求能留下他最在乎的人。
巧的是,在那個當下塵不到想的也是他這個癡徒。他想起一個傳說:在某個人亡故的時候,請上十八僧侶日夜誦經,只要心意夠誠,那些祝福是會留下印跡。印記有深有淺,淺的多些福報,深的能護那個人一世長壽。但其實還有一個說法,較之這個凶得多……
說人將死的時候,如果有誦過百年經文的福珠和羈絆最深的貼身物,以周身的血浸染飼之,就能以畢生未享的福報去護一個人。那樣留下的祝福比任何印記都重,能保那個人生生世世平安喜樂。於是,塵不到用他身上最珍貴的三樣東西——福珠一串、翠鳥羽一根和一條傀線——為他的愛徒許了那般深重的祝福。
奇蹟就在此時發生了!在聞時靈相落地成籠的那個瞬間與塵不到的深重祝福生生的撞到一起,於是在六合之外又生出了一道從沒有過的門,替代了原本的輪回路,那道門安靜、黑暗,無聲無形……後來有了個名字,名喚無相!聞時在那無相門裡進進出出了12輪,卻因為丟失靈相而始終不明白,為何只有自己要受這般際遇?而當我看懂這段緣由時,我不禁也恨起了自私自利的張岱嶽!誰人不想活下來?可沒人像他這樣不管不顧的,他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自私害苦的不只是塵不到、聞時他們,還有他自己的親媽!他害死的那個柳莊正是他親媽待著的地方,追本溯源的說,若非命運的捉弄張岱嶽也該生長在柳莊。
所以,當我看到知曉前世記憶的張碧靈怨毒的說出「我要代柳莊三百亡魂跟你討一場冤債,希望你犯下的所有罪業都還報於己身;施加於人的所有苦痛日夜不休環繞左右;柳莊三百餘人那一世短缺的壽命皆由你來抵,一世不夠便兩世、三世、十世。一日不還清,一日不得入輪回、一日不得解脫!」這樣的話時,我不知該憐張岱嶽還是該覺得解氣?畢竟天譴傍身之人,債主就好比另一種天道,說什麼都會一一應驗,若然如此…張岱嶽一直想躲的天譴怕是要乘倍數的還了;想他親媽若知道了,怕是要心疼死了。(大概還要恨自己生了個不是東西的玩意兒)
是說,書裡的一些案例(籠)初看時,我覺得有點小恐怖,但到了剖析完籠主背後的故事後,又覺得:啊~原來也是個痴兒。
讓我印象深刻的除了「籠」就是「惠姑」了(這兩樣是故事裡的定調),它是專偷人東西的穢物,天生惡鬼相,將似蜘蛛,最愛吸食靈相、靈物,也包括普通人身上的福祿禱禧(張岱嶽也養…唉…)。我心裡不免好奇:為什麼會生出這樣的東西呢?世上的情狀便是有需必有供者;所以必然是什麼需求之下才生出「惠姑」這樣的產物吧?那麼…是誰或是什麼環境而生出「惠姑」這種穢物!?(求解xD)
最後,祝來生有幸,能在塵世間等到一場相遇。
END